(虚构作品)
这个地点说监狱不是监狱,大概叫“再教育营”最为贴切。去那里的目的,是探望一个朋友,我二十多年前上学的时候就和他熟识。他具体做了什么我不知道,但以我对他的了解,大概不是被“冤枉”的。
受教育者在大门内还没出来,一个奇怪的装置摆在门口,半人多高,若干(两三?)个方形的球形的几何部件搭在一起,不知有何含义。上去摸了摸,又摆弄几下——猛然发现,这些部件居然是被精确地搭在不稳定平衡状态,稍微一碰,方体上面的那个球就作势要往下滚,那个方体也向一边倒去。我赶忙用胳膊搂住想让其复位,马上知道这几个东西极其沉重,压得我喘不过气,就要筋断骨折。
我又不敢松手就让这些零件散架,内心有种急切、莫名的恐惧,在警告我,假如竟敢松开,就没有好下场,暗红的大门矗立在那边背书着这种恐惧。这都没有理由,比如,到底会是什么后果,为什么会有这种后果,都不知道,只是黑夜中炸起一个黑沉沉的警告。
所以,这个东西其实。。。是个刑具。作用就是惩罚那些好奇心过剩的人:我的朋友——还有我。
因为润的较早,我有个其他国家的身份,所以才敢来给朋友尽这无用的心意。现在受了一番再教育,明白了尽管如此,只准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还是绝对不能忘,否则这所谓身份根本不足以阻止我被吸进门后的黑洞。
装置的事情怎么解决的我真是忘了,可能大脑不愿意对这可怕的事情记住太多?出来了一个管教干部,面目很模糊,有没有面目都可疑,但好像有四肢,形状似乎很几何,服装应该是黑的,甚至ta可能只是弥散在空气中的一个概念。不能说这个管教不真实不具体,恰恰相反,他和我进行了长篇的对话,先是那个装置的用途——和我想的差不多,也许就是他把我从那种恐怖的尴尬里放出来的。所以我甚至对他有点感恩戴德毕恭毕敬,也没有敢像往常那样争论什么。对话还涉及国际政治,包括美国,朝鲜,还有这个国家彼此间混乱的结盟和对抗。这场对话和这整个经历留给我的记忆一样,感觉很激烈很“充实”,但就是回忆不起多少具体细节。
终于到了探望时间,门打开了,有点拥挤的出来了一帮人,我一眼就看见朋友那张很具体的脸——其他人都是模糊的,像一团雾霭。他的衣服似乎也是黑色,反正这个地方好像只有黑白两色,但他的脸却有点彩色,中国人很正常的黄皮肤的颜色。
他很高兴的走过来,并拉住我朝边上走去。很奇怪,面前出现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,向远处眺望,一直能看到天边,蓝天白云,色彩竟然出现了。向下一看,原来这是一处高崖,高得我立刻恐高症发作,但底下有什么倒能看清,是一片草地。
“对不起我恐高”,我头晕目眩的说。“没事”,他继续向前走去,再过去就沿着崖边立有木栏,涂成天蓝,颜色有点剥落。木栏内侧是朝上的岩壁。所以“再教育营”的位置是在一座很高的,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比较靠中间的凸起处。有意思的是,这个防护栏几乎贴着这一侧的岩壁,其内侧窄的容不下半个人。于是我的朋友轻车熟路的准备从外侧通过,那里倒能勉强站住脚。他背对下面的深渊,两手抓住木栏,就准备这样侧着身子一步步过去。他表示,过去之后那边有些可看的东西。但我感到害怕,我不敢这样走。
他还没走出一步,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,就在这预感刚一迸发的同时听见“砰”的巨响,他摔到了崖底。“这木栏是滑的”——预感刚好冲进大脑。
我往下看了看,他仰面躺着。“你没事吧”——我居然说出这样一句呆傻的话。他的后背弓了起来,四肢努力朝上有点像一个翻个的甲虫那样挣扎了一下——“快去叫人”他的话我倒听的清楚。于是我奋力向那个大门跑回去,往后记忆又是一片模糊,总之那个管教过来了。
再往下看,我的朋友四肢弯折成四个直角,无声无息的躺在那片草地上,不知何时衣服变成了白色。
(完)